故事提纯与音乐转化 《风声》的音乐剧转译之道

     

故事提纯与音乐转化 《风声》的音乐剧转译之道

  音乐剧《风声》剧照

  滕晓鹏

  改编自麦家小说的音乐剧《风声》不久前于上海西岸大剧院上演,凭借颇具冲击力的舞台视觉、宏大开阔的音乐格局与豪华强劲的阵容班底,备受沪上文艺界瞩目。此前,基于麦家原著改编的影视作品已积累了广泛受众基础,如今,音乐剧的创作自然也引发行业关注与市场期待。与此同时,一个核心疑问也随之产生:以文学叙事的情节铺陈与悬念营造见长的《风声》,如何转化为以音乐和肢体表演为核心元素的舞台表达?文学中的情感肌理与叙事技巧如何转换为生动的舞台叙事线索,进而建构起舞台化的情感路径与事件现实?

  从文学的纪实感到舞台的戏剧化提纯

  麦家的谍战小说中悬疑氛围层层递进,惊险事件环环相扣,发现过程抽丝剥茧,情节反转出人意料,构建出一个既真实又充满戏剧张力的谍战世界。故事中人物被赋予传奇色彩,智勇双全并具备超凡的洞察力与行动力。同时,他们又有着普通人的情感与人性底色,在宏大叙事中注入了强烈的人性化的悲剧意识。传奇与悲剧交织,加之叙事刻意营造的纪实感,虚实相生间加深了读者和观众的心理感受。

  从文学、影像转向音乐剧,需要在保留原著精神的基础上,找到属于舞台的语汇逻辑,将文字创造的惊涛骇浪转化为可听可感的戏剧节奏,将文字的“悬疑”转化为剧场的“沉浸”。首先,音乐剧《风声》在故事内核上向原著回归,在叙事和人物塑造上果断放弃复原小说细腻复杂的情节,而对小说核心元素进行大胆“提纯”与“转化”。作品充分发挥了音乐剧在封闭空间、心理博弈、信仰牺牲三大主题上的表达优势:设计一个象征性的舞台空间、勾勒核心的人物情谊、创造强烈的视听节奏与符号,完成了对原著故事的高度提纯和戏剧化浓缩。同时,它舍弃了原著小说精妙的“罗生门”式多视角叙事,以及电视剧版铺陈的庞杂前史与双线情节,采用音乐剧经典和紧凑的线性叙事,将焦点凝聚于“裘庄捉鬼”这一核心密闭情境,使得舞台之上的戏剧冲突如同被加压一般,自始至终保持着高度的紧张感和叙事的集中度。

  在关键人物的命运表现与音乐艺术功能性上,安排了大段的独唱与二重唱,交代了剧中人物顾小梦与李宁玉两人从猜忌试探到深刻理解,直至以性命相托的情感历程和心理感应。聚焦并强化双女主核心关系叙事,烘托出女性情谊与人物的悲剧性,人物刻画比文学原著更为浓烈和集中。音乐剧需要简化故事和人物的发展线索,因此,大幅简化了吴志国、白小年、金生火等其他人物的背景故事与个人动机表达,这些人物在剧中更接近于功能性的角色,以服务于主线冲突的推进。

  从具象场景到意象空间的舞美建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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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音乐剧《风声》在舞台视觉呈现上达到了国内原创音乐剧的一流水准。主创团队摒弃了写实主义路径,转而运用极其现代的多媒体投影与灯光语言,成功营造出一个既封闭压抑又充满诗意的美学空间。“裘庄”不再是一个具体的地理场所,而成为一个象征命运囚笼与人性试炼场的核心意象与超现实场景。

  它的点睛之处在于将故事“封闭空间内的心理博弈”这一核心设定进行了视觉化与实体化处理,使整个舞台本身成为一个巨大的、令人窒息的“密室”。其倾斜式主舞台被设计成角度倾斜的地板,不仅通过不稳定的地面直观传递出角色步履维艰的状态,暗示局势的倾斜与内心的失衡,更在视觉上构建出充满动态张力的画面,强化了空间叙事的不安定感。

  舞台技术与艺术的有效结合使用,使得墙体与隔断可自动移动与重组,实现了舞厅、审讯室、卧室等多重场景的瞬间无缝切换,不仅保证了戏剧节奏的流畅,更塑造出一种迷宫般的空间体验,贴合原著“密室捉鬼”的核心设定。这使观众切身感受到角色被困的绝望与“老鬼”近在咫尺却难以捕捉的悬疑氛围。移动墙体所创造的三折叠屏幕――天幕、地幕、底幕构成分割多重空间,透视线条勾勒出3D效果,多媒体投影与实体布景结合,表现电报密码、风暴来临等场景更进一步将“监视与被监视”的主题具象化,视觉化地呈现出每个人既是猎手也是猎物的复杂处境。

  尤为令人称道的是剧中“鸿门宴”一场,由众多红色花卉扇阵构成的视觉主体,配合灯光与演员群舞的调度,将表面的歌舞升平与内里的刀光剑影展现得淋漓尽致。这种写意、象征的手法,赋予舞台高级的电影质感和丰富的解读空间,充分展示了舞台艺术的独特魅力。从视觉层面而言,《风声》无疑是一场盛宴,将抽象的内核转化为可观可感的舞台力量,让观众获得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沉浸。

  音乐叙事的本体性表达

  音乐剧《风声》以声景叙事,用歌舞咏志。大量运用不协和和弦、急促的弦乐断奏、持续的低音嗡鸣以及模拟电报码的打击乐,形成了独特的戏剧音乐风格。在现场乐队的精准演绎下,在听觉层面持续构筑出一个危机四伏、令人心神不宁的声场幻境。而剧中那些倾泻而出的咏叹与宣叙,不仅是旋律,更是灵魂的告白――李宁玉与顾小梦的《知己》,超越姐妹情谊,成为绝境中精神同盟的宣誓;一曲《万箭穿心》,则以破碎撕裂的音乐线条,将理性崩塌的瞬间具象为听觉的悲剧情境。

  音乐剧《风声》用音乐本体性表达,串联起在至暗时刻人何以能为追求未来的光明,赌上已知的全部人生的生命之问。被囚禁的身体、理想与信仰、具象的人物故事在抽象的一波波声浪中,涌入观众的听觉之中。声音响起,生命在场,台上故事落幕,台下山河已新。风声不息,信仰便永如壮歌,在新的时代,再次被唱响。

  《风声》从文学文本成功转化为音乐剧文本,但仍有需要提升的地方。如音乐叙事与戏剧结构之间存在专业连接上的缝隙,反派人物肥原龙川一曲思念亡妻的《魂归兮》,旋律动人,但其出现略显突兀。由于前期缺乏足够的情节铺垫与心理刻画,这段重要的独唱非但未能令人物变得丰满复杂,反而因动机的仓促而削弱了其本该具有的悲剧张力,与紧凑的“捉鬼”主线产生了疏离感。其次,部分充满戏剧张力的对峙唱段,歌词铺排得过于密集造成信息过载,演员在较高的音域和激烈的情绪中,不得不以极快的语速演唱,观众既要紧跟字幕,又要欣赏舞台表演,视觉与听觉被迫“双线作战”,疲于奔命,弱化了接受度。叙事节奏被打乱,自然情感共鸣和音乐审美便受到一定的损失。音乐剧的旋律和节奏,以及优美的歌曲,都是戏剧高级功能的有机组成部分,既是推动音乐剧剧情发展的核心脉络,也是人物内心世界的延展与情节推进之道。文学戏剧化与戏剧音乐化,这种双向奔赴会成为艺术创作的常态,而戏剧音乐化并非一味让戏剧为音乐“让路”,而是需要两者有机组合。这也是音乐剧《风声》给我们带来的思考。

  (作者单位: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(含音乐剧中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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